又闻喜鹊叫枝头
丁婷婷
初春的早晨，天气晴朗，阳光明媚，天色瓦蓝，惠风和煦，一片清爽。光秃秃的树枝开始吐绿发芽，苍松翠柏郁郁葱葱。吃完早餐，独自行走在乡间的小道上，边散步边欣赏身边的美景，惬意而孤寂。突然，一阵清脆悦耳的鸟鸣声，打破了清晨的寂静，顿时让人感受到初春生命的律动。抬头仰望，只见高大干枯的老槐树上站着两只喜鹊正在和鸣着。它们在枝头时而扇动翅膀，互相追逐，时而用喙爪梳理自己黑白相间的羽毛。在它们的脚下，是一个用长短不一的小树枝搭建而成的圆球形的鸟巢。已经有很多年没有听见过喜鹊的叫声了，也很少像今天一样留意过周围的风景了。早出晚归，寒来暑往，为生计奔波，为家庭打拼，却忽视了头顶的一片天空。今天，当喜鹊清脆的叫声传到耳畔，喜鹊简陋的巢穴进入视野，我确实吃惊不小。我欣喜于自己，终于又听见了久违的喜鹊叫声，看到了久别的喜鹊身影！又听到村子的西北角传来喜鹊的叫声。我循声望去，看到了远处一棵高大的樟树上，有两只喜鹊和它们的巢穴。真是有趣，这时两处的喜鹊都在欢快地叫着，这边叫几声，那边叫几声，互相应和，好像在彼此问候。鸟语清脆，鸣声上下，令人兴奋，叫人陶醉。但就在此时此刻，一种隐痛却莫名地袭上我的心头，我的思绪又回到了从前……上世纪八十年代前后，政策放开后，穷怕了的村民悄悄盯上了山林，打起了毁林的主意，他们偷偷地上山砍伐木材，然后卖给木材贩子。还有一部分村民在公路边挖山开窑，烧制砖瓦和石灰，小小的一个乡村，境内竟有几十座砖瓦厂和石灰窑，烟囱林立，浓烟滚滚，雾蒙蒙一片。烧窑缺乏煤炭，村民们就上山砍伐树木卖给窑厂赚钱。许多人凭此成了当地有名的“万元户”，然而郁郁葱葱的山林变成了光秃秃的荒山，蓝蓝的天空变得雾霾沉沉，空气中弥漫着呛人的烟灰味。山不再青，水不再绿，天不再蓝，鸟儿也难觅踪影……十多年前，我们这里又兴起一股滥捕乱杀的歪风，人们大肆捕杀蛇、鹰、猫、鼬等动物，然后贩卖到南方广东等地，以此作为赚钱的手段。由于老鼠的天敌被捕杀殆尽，一时间老鼠大量繁殖，四处乱窜，它们不仅在家里挖墙打洞，而且还跑到农田里祸害庄稼，搅得人心惶惶。当时，村民们想了各种各样的办法来消除鼠患：用粘贴板粘，用鼠夹夹，用鼠药毒……由于老鼠硕大，鼠夹和粘贴板难以奏效，人们亲眼目睹了大老鼠拖着鼠夹和粘贴板逃之夭夭，除了让它们受点轻伤或粘下一点鼠毛外，人们无可奈何。经过多次摸索，最终人们还是发现用老鼠药比较好。于是，各家各户管理好自家的禽畜后，到处投放老鼠药。这样，很多老鼠都命丧鼠药。可是，各种鸟儿也深受其害，死于非命。夏秋季节有虫子吃，绝大多数鸟类是不会吃拌有鼠药的食物的。但是到了深秋和冬季，由于野外食物匮乏，鸟儿都到人家附近觅食，它们一旦吃了毒食或者被毒死的老鼠，往往厄运难逃。喜鹊是我们这里最常见的留鸟，在那些年，它们几乎都绝迹了。除了看见大树桠上几个孤零零的喜鹊窝外，喜鹊的身影就再也没有见过，喜鹊仿佛从世上消失一样。在我们这里，人们一直是很喜爱喜鹊的。民歌、年画和俗语中，有不少喜鹊的形象，人们赋予它吉祥、美好和喜庆的寓意。正如唐朝诗人吴大魁诗云：“喜鹊叫高枝，唶唶报佳音。”“喜鹊叫喳喳，好事到我家”，喜鹊报喜道贺，受人欢迎。千百年来，人们见惯了喜鹊的身影，听惯了喜鹊的叫声，而一旦这个熟悉的生灵忽然我们从视野里消失，不免会陡增几分惋惜，几分遗憾，同时也会对人类的做法增多几分反省，几分自责。如今，在乡村原野上听见了喜鹊的叫声，在田间地头大树上看见了喜鹊的巢穴。也许，跟久违的喜鹊再次相逢，能抚慰人们心中那一丝隐隐的伤痛！可是，对我而言，在内心深处，还有着对喜鹊的一次深深愧疚。那还是在上小学时，一天下午放学后，我们几个调皮鬼来到村里小河边玩耍。突然，发现河边高大的水杉树上有一个圆球状的喜鹊窝，不知是谁提议爬上去掏喜鹊窝。望着眼前这棵粗大的水杉树，我们都摇头叹气，只有阿斌充满了信心，跃跃欲试。于是在伙伴们的怂恿下，阿斌像敏捷的猴子，两只手抱着树干，两只脚蹬着粗糙的树皮，“噌噌噌”地向上爬去。这时，两只喜鹊在树梢盘旋，大声鸣叫。它们仿佛是在警告或哀求，不要侵占它们的家园。我们哪管喜鹊的鸣叫，在树下加油呐喊，阿斌更加来劲了，不一会儿就爬到了鸟窝前，朝我们做了个鬼脸，引得我们哈哈大笑。不知谁喊了声：“快把窝弄下来！”我们也应和着。阿斌在大家的鼓动声里，折断一根枯枝，使劲捣弄喜鹊窝。伴随着喜鹊绝望的盘旋和声嘶力竭的鸣叫，一根根枯枝夹杂着羽毛和枯叶，纷纷从树上落下来，在树下堆满一大堆。阿斌又像猴子一样，从树上溜下来，小伙伴们把他高高托起，就像托着一个凯旋的将军。夜幕降临，玩累了的我们回家去。那两只喜鹊还在枝头上飞来跳去，凄厉的叫声在空旷的原野上传得很远很远。看着这两只可怜的喜鹊，我的腿像灌满了铅一样沉重。我站在那堆枯枝叶前，心想，天这么冷，它们今晚住在哪里呢？我后悔极了，真不该怂恿伙伴捣毁它们的窝，那是它们遮风挡雨的家啊！那晚，我草草地吃完饭，托词说身体不舒服就早早地上床睡觉。睡在温暖的床上，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脑海里总是浮现出两只喜鹊跳来跳去、飞动盘旋的画面，耳畔总是回响着它们凄厉嘶哑的叫声……我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睡着的，只记得那晚我被恶梦惊醒了好几次，梦见那两只喜鹊口里流着血，一头栽到地上，冻死了。第二天早上醒来时，我发现枕边满是泪痕。对于少年时代的这桩心事，我一直不能释怀。它是我心中无法抹去的伤痛和永远的愧疚，它时时鞭策我爱护动物，保护环境。自那次以后，我再也没有干过类似的傻事，并且每当看到有人打鸟或掏鸟窝时，我都会上前去制止。现在，我是一名环保志愿者，经常开展一些公益活动，利用一切机会向人们宣传环保政策，普及环保知识，倡导人与自然和谐共处。因为我想通过我的实际行动，向那两只喜鹊赎罪，表示我的深深愧疚……“唧唧……喳喳……”喜鹊的叫声是那么清脆、悦耳、婉转，将我的思绪拉回到眼前。可爱的喜鹊啊，请原谅一群少年曾经的懵懂无知！请原谅人们曾经的目光短浅和行为过激！绿水青山就是金山银山，保护环境就是保护人类家园，善待自然就是善待自己。现在，环境保护是一项基本国策。随着环保意识深入人心，人们开始自觉践行绿色环保理念，维护生态环境，倡导人与自然和谐共处，严禁滥砍乱伐树木和捕杀贩卖野生动物。就拿我们这里乡村来说吧，经过多年的植树造林和“封山育林”，通过美丽乡村建设和“散乱污”治理，生态环境焕然一新，山更青了，水更绿了，天更蓝了，地更净了。如今，又闻喜鹊叫枝头，心中喜悦上眉梢。那清脆悦耳的叫声，令人欢欣，令人振奋。你看那漂亮的喜鹊，黑白相间的羽毛，棕黄色的嘴，粉红色的舌头，大大的眼睛像两颗星星，在枝头上飞来跳去，你唱我和，呼朋引伴，开始了新的一天生活。作者简介
丁婷婷，女，生于1965年8月，中共党员，退休教师。中国散文学会会员，桃源诗刊社会员，《中国诗歌网》蓝V诗人，在《西部散文选刊》《文笔精华》等纸刊及《潮头文学》《中国诗歌网》《西散南国文学》《南疆诗刊》《兰娟雅苑》《诗海岸》等数十家微刊网络平台发表散文、诗歌、小小说作品百余篇(首)。获得《亲情絮语》期刊全国征文大赛二等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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