卖 桃
张永麟
中午十二点刚过，一辆黑色的小轿车从曹庄村的公路上飞驰而过，扬起一阵阵尘土。路边站着的男女老少三五成群的一边吃饭，一边闲谝，飞起的尘土有可能飞到了饭碗里。大伙们感到十分扫兴，异口同声地骂道:“亏你家的烂先人，八辈子好像没开过车似的。小车在村子最东边一个高高矗立的朱红色大门楼前嘎然而至，高大的门楼两边各爬着一只张开嘴巴的大石狮子，这气魄一看就知道是富有人家。不错，这就是曹庄村猕猴桃代办何茂财的家。这不，他刚从高速路出口将每年收购猕猴桃的浙江客商李老板接来了。李老板看上去有四十多岁，戴一副墨镜，留着一个小平头，左手的无名指上戴着一个明光刺眼的银白色钻戒，手提着一个沉甸甸的黑色皮箱，很像一个黑社会老大。一看这派头，就知道姓李的是一个大商人。何茂财今年刚满五十岁，留着一寸多长的八撇胡，半黑半白的。他每年都引着这位客商收桃，自己从中根据收购的斤两挣取手续费，据知情人士猜测，何茂财一年挣的手续费少说也有三五万元，比他家卖桃的收入都要多!不亏是茂财，财源茂盛。何茂财因此也成为村子里数一数二的富人！
何茂财比李老板大将近十岁，五年前两个人结拜为异性兄弟，李老板出入何家，就像走进了自己的家，横躺竖卧全由着自己来。何茂财的老婆葱花更是将李老板当神仙一样敬着，每天早晚饭是荷苞鸡蛋烙油饼，中午米饭，要摆七碟八碗的凉菜热菜外加银耳汤，蛋花汤。何茂财夫妇把李老板当神仙一样供养着，自然有他们俩口的良苦用心，夫妻俩要抓牢这门远方的亲戚，好让李老板年年来到遥远的北方收桃，自己既能挣钱又能威风四邻八乡！十月一日国庆节刚过，李老板按照惯例来到秦岭脚下的曹庄村收购猕猴桃，但谁知从此后的日子里，天公就像吃坏了肚子的孩子，阴雨一直下下停停，短暂的阳光还来不及让人进地就又阴沉下脸，李老板虽然没有如期收到桃，但也不是一件坏事，由于天雨影响，今年猕猴桃价格断崖式下跌，果农看到往年桃价由低到高，而今年却不升反降，个个阴沉着脸，祈盼天气快点晴朗!张二顺老汉家种了6亩猕猴桃，其中徐香4亩，海沃德2亩，今年喜获丰收，别提张二顺老汉及老伴有多少高兴了。八月十五前夕，中秋节收购鲜货，在省城打工的儿子儿媳说所在单位的职工需要搞些福利，要发100多箱徐香鲜桃，但张老汉对网上销售桃既不感兴趣又怕麻烦，但主要还是怕只摘一千多斤货，由于自家的果园就在村庄最南边偏僻的一个低凹里，万一桃丢了，到时也分不清到底是自家摘的还是被贼偷的，所以坚决不在网上卖。时间不长，儿子又经别人介绍，来了一个外地客商，每斤3.2元，但张二顺非要每斤3.5元，为了三毛钱最终没达到协议，从而错失了两次卖高价的绝好机会。
过了国庆节，大面积收购猕猴桃开始了，持续的天雨，无法采摘卖桃。价路也是天天下滑，由每斤3元到2.8元、2.4元……张二顺满脸愁容，心中就像打翻的五味瓶真不知是什么滋味!何茂财这几天可成了红人，他坐着李老板的黑色小轿车像一阵旋风似的，从周边三十里方圆内，不停地逐村看货。只要走到那个村子，就立即被果农围个水泄不通，这个拽胳膊，那个发烟，别提人们有多殷勤了!这时何茂财就看人下菜，有选择性地去看几家桃，他如今变得越来越精明了，经常在客商与果农两边讨好。当着果农的面，就说你家桃没有xx家的桃好，老板每斤只给2元钱，是我给老板磨破了嘴皮子，说了一背篓的好话，人家每斤才同意加2毛钱；而当着老板的面，就说人家每斤没有2.6元不卖，是我如何如何压价，果农看了我的面子才勉强答应降下4毛钱，以每斤两块二成交。他常常是两边都当好人，老板高兴，果农感恩不尽。时间过得飞快，转眼间已到了十月中旬，这些天雨倒是止住了，但天仍阴沉沉的。曹庄村的村民百分之八十的桃没卖，现在还长在树上，人们不停地往葱花家中跑，不停打听何茂财领的客什么时间回到村上收桃葱花嘴里不停地解释道:“今年客少，外村的人将李老板缠住无法脱身，可能还得几天”。这下大伙可着急了，虽说这些天有客，但都是一些不出价的小买主，人们着急了，就骂何茂财是牛勒朝外弯，不收自家村民的桃，大伙议论纷纷，便找村支书。这天晚上，村上书记打电话将何茂财叫了回来，正儿八经的同他谈了一次话，何茂财虽说在村民面前吆五喝六，但见了村上干部便点头哈腰，丝毫不敢怠慢，书记前脚刚打完电话，他后脚跟风似的便回来了，又是递烟，又是让老婆倒茶，那个奴才相无法形容!“茂财，你什么时间回来收咱村的桃，我家的猕猴桃也还没卖呢!”书记扳着阴沉的脸说道。“马上收，马上收，书记你家的桃我60克起步，保证最高价收”，何茂财毕恭毕敬的说道。“那就好，我等着”，书记冷冷地撂下一句话，扬长而去。其实书记是一个四十多岁年轻后生，按班辈应把何茂财叫哥，但今天却将他不叫哥，直乎其名，何茂财惊愕得半天说不上一句话来。
书记给何茂财谈完话的第二天，何茂财就领着李老板回曹庄村收桃了，一波又一波的人拉着他们两个去看桃，两人被拉拉扯扯，不知看谁家的桃才好。就只能何茂财来确定谁家的先看，谁家的桃后看。张二顺老汉今年错失了两次卖桃的黄金机会，但近来又没客，张二顺急得在自家果园里转圈圈，张二顺与何茂财是邻居，前几年因琐碎小事两家关系弄得很僵，见面如同路人一样互不说话，但今年为了卖桃，张二顺同老伴硬着头皮，讨好何茂财俩口子，何茂财也心知肚明，两家名义上是和好，只是张家迫于无耐罢了。何茂财首先走马观花地看了书记家的桃，下来看了组长、会计家的桃，再下来看了本家弟兄们的桃及关系好的桃。张二顺眼看何茂财领着李老板将全村的桃看了个遍，还是不来看自家的桃，就有些坐不住了，他低三下四的拿了一条金卡猴王烟晚上捎捎地送到何家……何茂财第二天领着李老板最后一家看了张二顺家的徐香猕猴桃。书记家桃价每斤三元，下来依次是2.6元至2元不等，张二顺家的桃很不错，但只定价2元一斤。曹庄村流传这样的话:何茂财领客收桃，不是以质量优劣的标准确定价钱，而是以人情面子为标准……
张二顺脸上阴云密布，他茫然不知所措，能怨谁呢只能怪自己吃了秤锤心太狠了。此时不给何茂财领的客卖了又有什么办法呢霜降已过，总不能让桃落在地上。今年，张二顺卖桃每斤比去年少卖了1.6元，今年徐香比去年多2000斤产量，却反而少卖了一万多块钱。卖完徐香约一周之后，张二顺才勉强的把海沃德订了，一斤仅才八毛钱，连成本都卖不回来。卖完桃次日张二顺就病倒了！随着桃价不断下跌，村民们对何茂财感激不尽，何茂财大度的拎着一箱奶去看望生病的张二顺……作者简介
张永麟，63年8月出生，眉县人。2012年开始写作，先后有《我的父亲》、《难忘的教师生涯》、《变迁》、《渭北见闻》、《深圳湾公园》等作品在网络及报刊上发表。作者人生阅历丰富，善于洞察社会，文笔朴实，其作品平实而不夸张，擅长音乐、书法和写作。《秦川》杂志签约作家。重要启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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