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与佛（组诗）
湖北 / 耕夫
礼佛的母亲
母亲一生敬佛
佛像是她的神
凡是敬畏神的人
大多有一颗虔诚之心
她点燃龛上的佛灯
小心插好三炷佛香
上完新鲜的供果
她作揖，双手合十
口中喃喃自语
俯身跪在蒲团上
先磕几个响头
然后是默默祈福
念完儿女们的名字
再念孙子辈的名字
旁系的七大姑八大姨
也一并沾了她的光
一个个都被点名
念完所有关心的名字
她才长长的舒一口气
嘱咐佛菩萨办的事
她一件都不会落下
到此为止，这一场
由她主持的法会
才算有个满意的结局
唯独她的名字忘了念
仿佛她的名字不值一提
母亲最后的动作是
从供盘中取出三枚供果
放入自带的小竹篮里
用手臂弯挽着，或者
用净水洗过的手提着
喜滋滋地往家里走
那双被缠过的三寸金莲
把乡村弯弯的小路
走直了些，走宽了些
她脸上的笑容很灿烂
让一家人的日子很温暖
母亲的家很小
乌林乡间的祖坟山上
又悄然筑起一处新坟
那是我慈祥的母亲
七十八岁那年秋天
入土为安安置的新家
母亲的家很小，小得
以冢为喻，与花草相伴
母亲安详的躺在里面
都说家是灵魂的寓所
四周的风景山清水秀
布谷叫了，春水涨了
母亲坟头的青草绿了
年年清明我们来上坟
儿女的思念抽芽了
我的诗歌也泛青了
从泪水中抬起头来
我仰望您的遗像
为了一根刺的疼痛
我曾经向您大放悲声
如今头戴一顶荆冠
却始终不敢呻吟一声
纵然呼唤能穿透黄土
我怎敢惊动您的安眠
我们只是想告诉您
自从您走之后，我们
兄弟姐妹生活得很好
让您在另一个世界安息
慈母若佛
女本柔弱，为母则刚
想起母亲，我就会想起
端坐在朝阳寺大殿上的佛
佛之所以为佛，在于慈悲
佛法是人生苦海中的慈航
我的母亲，操持一桨渡儿女
别人如何对待我们，是因果
我们怎么对待别人，是修行
因上努力，果上随缘，挺好
遗像 ? 佛像
老家的墙上，挂着
母亲的遗像，笑容可掬
那是她活着的时候拍的
莲花般纯静的微笑
让世界散发着芳香
这么多年过去了
还有很多年没有来
感觉她并没有真正离开
每次面对遗像祭拜
我总是把她当成了佛像
为母亲留灯
自从那年母亲离开我们
我一直保留着一个习惯
留灯。先是母亲为我留灯
每次无论我回家多晚
母亲总是留一盏灯守候
后来母亲离开了我们
我也为她留一盏迎候的灯
担心万一她从她的世界
来到儿子这个世界串门
我会用留守的灯告诉她
她是儿的灯儿是她的灯
亲情是灯泡照着我和她
做母亲的孝子
每天，都有人老去
每天，都有人离开
就像每天，都有新生命
降临到这个世界上
让人间充满着悲欢离合
可是为什么，我总是
心怀情愫，莫名伤感
为人的生老病死而担忧
其实这是人生的自然规律
人的生死，就在朝夕之间
母亲在那年冬天走了
走在一场纷飞的大雪过后
那场冰雪，刽子手一般
以一种名叫脑梗塞的利刃
剥夺了母亲活着的权利
而今啊，子欲孝而亲不在
老屋在乡下的风中呜咽
母亲的遗像，依旧在条台上
和蔼可亲地看着我们
却不顾及我们泪水涟涟
再也不见母亲掌灯上灶
为归来的儿女孙子煮饭炒菜
再也不见母亲铺床盖被
将唠叨捂热，让儿女分享
让这一切恨成一盏记忆之灯
而村庄依然宁静安详
那是母亲生活过的村庄
我知道时光也在催我老去
最终叶落归根，在一处荒丘
与双亲相守，做母亲的孝子
作家诗人名片：
张耕夫，笔名耕夫，湖北黄冈人。著作等身者，科技传媒人。60年代出生、80年代出道的诗歌遗老，发表各类文学作品1000余万字，获得《诗刊》《星星诗刊》等创作奖20余项，有作品入选几十种选本。著有《耕夫诗选》《乡村背影》《风吟雨诉》等诗文集。湖北省作家协会会员，现任国家科技部《中国高新区》杂志主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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